【生死线】所里来了位新同志 [短篇完结]

文/安亦

 

原作:《生死线》,两位主角属于兰晓龙

配对:(半友情向)何莫修/龙文章 (斜线无差别)

分级:全年龄

 

自我发挥太多。清水得不能再清水了。背景半来源于《生死线》小说附录,半架空,经不起推敲的,仅图一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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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里的人,是不提自己在哪儿工作的,只说“所里”。为什么呀?因为要保密,工作性质要保密,工作地点也要保密,家里人也不能告诉。所里人是少有拖家带口来的,除了食堂烧饭的老吴师傅,他老婆就在所里扫地拖地,做清洁。老吴两口子很和睦,从不拌嘴,一个好好烧饭,一个好好打扫,都很勤快。所里有家眷在外地的,有的就羡慕老吴两口子。当然也有个别人,老婆隔得远,心里倒自在,只是在这大沙漠里,也寻不到什么乐子。

老吴师傅知道,所里的人,不少是科学家,学问大得不得了,人家会的算数比他多得多,整天都在算好多东西。算了好几年了,也不知道出什么结果没有。老吴不懂那个,只知道科学家是要给国家做贡献的,自己每天要把饭烧好,科学家们吃饱了才好继续算。

所里人不多,和老吴都熟,老吴知道每个人口味偏好。虽然食材供给是规定好的,也都吃大锅饭,他还是有办法让人都吃得高兴点。爱吃咸的,就多给点儿梅干菜,正好给那口味清淡的匀一点儿葱拌豆腐。每次只一点点,还是要均衡,这样谁都吃得一样,又能多吃一两口自己喜欢的。

老吴早年经历比较曲折,辗转了好几家饭馆当学徒,跟着好几位师傅学,哪个菜系也没学精,不能算大厨。他最喜欢的是位广东师傅,姓林。林师傅精瘦精瘦,眼睛黑亮亮的,和蔼可亲,对人很好。老吴到打仗前都跟着林师傅,后来参了军就再没见过。但老吴一直记着林师傅,连带着对广东人都印象很好。

所里管安保的龙文章处长就是广东人。前两年老吴刚来,还和龙处长谈起过粤菜。龙处长说,太久没回广东了,记不大清家乡菜的味道了。老吴怕龙处长听着伤心,就没再提粤菜的事。平时龙处长来吃饭,不管什么菜,都吃得很香。龙处长是真挨过饿的人。

老吴觉得龙处长这人很了不起,五十岁的人了,还很硬朗。他头发还没有几根白的,腰板总是挺得笔直,脸上皱纹也不多。老吴没见过龙处长打枪,但听人说过龙处长是个神枪手,抗战时期算得个地方传奇。现在年纪大了,不那么动辄发横了,话也少了,平时遇到闹矛盾吵架的,都不高兴去管。不过真不讲理的,真欺负人的,都怕遇上龙处长。所里年轻一点的同志,遇上他,也都客客气气,尊敬有加。只不过老吴也听人说过,龙处长这人性子傲,不肯轻易和人亲近,小同志们和他都不怎么熟。老吴不这么觉得,龙处长平时来打饭,都随和得很嘛,也不见得哪里就傲了。

老吴老婆在楼里打扫时偶尔听见人说过,龙处长其实早可以升官,但赶上了几场运动,他背景成分复杂,就没成;后来不运动了,同事又个个左右逢源,善于交际,他就一直也没升过。

老吴对他老婆说:“龙处长是个好人哪。”

所里一位科学家病了,好几天不来吃饭了,后来老吴老婆打听到,科学家似乎得了癌症,回老家看病休养去了。老吴叹气:“哎呀呀,癌症可不好治哦!”心里怪难过的。半晌,又问老婆:“那,咱所里是不是又要来新人,补他的缺呀?”他老婆也不知道。过了几天,打听到了,回来说,所里开春要来一位新同志,是个专家呢,要来顶这个缺。

老吴问:“知道是哪儿人嘛?也不知道这位好哪口。”他老婆不知道。过了几天,又来说,似乎老家是沽宁的,原先也是所里人,后来XX运动里调走了,这回又再招他回来。老吴便也不问了。

开春的时候,所里来了位新同志,就是那位来顶缺的科学家。老吴是中饭的时候晓得的,只见龙处长先进来了,后面紧跟着一位没见过的同志,想必那就是新来的了。那人年纪五十上下,头发花白了,清瘦清瘦的,一身中山装,正笑着,笑得颇温和,老吴一看便觉得这位同志面善得很。转眼又看,龙处长也笑着,从来没见过他这么笑过,老吴看得也跟着乐了起来。两人一路聊着,排到他们打饭,老吴问:“这位同志是新来的吧?”

“这是何大博士,原来也是我们所里的。”龙处长颇有点自豪的样子,脸上神采,跟外面天色似的,亮堂堂的,晴朗得仿佛有两个太阳。老吴“哎哟”叹了一声,手里不忘盛饭。那何博士谦谦一笑,道:“都是往事,提它干什么。叫老何就行。——这儿伙食比先前好了,看着就香。”

“您一会儿闻着香,吃着更香嘞!”老吴乐滋滋的,盛好了饭,何博士和龙处长两人接了饭,去角落里坐着吃了。

老吴还是继续烧他的饭。所里来了新同志,具体做什么轮不着他关心,还是饭烧好了,人家都吃好了,才有力气继续给所里干那高深的算术去。他喜欢观察大家吃饭,很快就摸清了何博士的习惯。何博士也和许多战争年代过来的人一样,对吃什么并不讲究,但他不管吃什么,都不慌不忙,那么一副悠闲自如的样子,并且吃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从不在桌上留碎骨头渣鱼刺之类。老吴看了很高兴,他觉得这是对自己的一种肯定。

他老婆又回来说,何博士念了好多年洋书,会说不知道多少国的话,学问不知道有多大。听说打鬼子的时候,美国英国德国都抢着要他,都没要着。“我还听说,那何博士跟龙处长,那是过命的交情,一个坑里打仗的,建国后又一起来所里,真是好得呀,比亲兄弟还亲。”老吴点头,怪不得常看见他们在一块儿。他老婆又说,可真想听听那么多的外国话,不知道外国话都是叽叽喳喳的,有个啥区别。

“那何博士又不是留声机,干嘛要给你讲外国话听?”老吴笑道,“亲娘咧,人不可貌相啊,你别看人何博士那小身板儿,人脑袋瓜子里装的东西,咱们俩几辈子也学不来呢。也不知道他这个脑袋瓜子是怎么长的。”

后来盛饭的时候,老吴还悄摸摸观察过何博士的脑袋瓜子。何博士有点显老了,龙处长老是取笑他成了个白头老翁。何博士坦然回应,说那也是仙风道骨,不像你龙文章,五十的人了,装什么小白脸。龙处长要打他头,他也不躲,当然龙处长也没真打,就在他头顶上捋了一把,本来整齐的头发都乱了。老吴在大锅后面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何博士的脑袋瓜子和一般人有啥区别。

过了没几个月,这个脑袋瓜子倒派上了大用场。所里领导下了指示:全体庆祝XX项目攻克巨大难关,在食堂聚餐一顿,吩咐烧点好菜,预备点酒。老吴这才听说,何莫修同志带领科研组不懈努力,终于攻克了研究项目中的一个大困难,为国家科学做出了重大贡献。能告诉老吴的当然也有限,他老婆又来补充说,所里为这个大困难折腾了好几年,苦于一直没有这方面的专家,现在何博士一来,几个月就解决了,你说何博士厉不厉害?

老吴就暗自想,要是早几年把何博士请回来,那问题岂不是早几年就能解决了?想归想,还是按指示去烧饭。

庆祝会那天,老吴满身大汗,在这大沙漠里,动用一切可用的食材,烧了诸多好菜。他老婆也不扫地了,来帮忙布置食堂。食堂里拉起来一条大横幅,大家都高高兴兴,有说有笑的,领导的发言也多了些内容,何莫修同志受到不少表扬,也表示会再接再厉,继续为科研事业尽力量。大家小酌而大宴,末了居然是龙文章喝得最尽兴,脸都红了,也眉开眼笑起来,搂着何莫修大谈大笑,年轻同志没见过这样的龙处长,都有点不知所措。

酒饭解决都快,又谈天片刻,大家热热闹闹也散了,唯独何莫修跟龙文章两个,还留在桌边,头挨得很近。老吴跟老婆在边上收拾碗筷,心里都想,老朋友了,多点话说也应该。

“怎么喝这么多呢。”何莫修叹气,拍了拍龙文章。

“今天是好日子。”龙文章笑,“小何,我真高兴。你就在这儿,好好做你的研究,等我们退休了,一起回沽宁养猪去。”

何莫修也笑,两人声音低下去,叽叽咕咕一阵,也不知说了什么,后来又听得何莫修说:“你呀,应当对年轻同志好一点,老板着个脸凶什么劲儿啊,你看人都怕你。”龙文章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那我凭什么——原先那么多事情,不也都是这帮小年轻……”

“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嘛。”何莫修声音温和得有一点苍凉的意味。龙文章不做声了,头伏在桌上,何莫修看小孩儿似的看着他,摸了摸他的头。龙文章用广东话骂了一句,何莫修又笑,拿德国话骂回去。

“他们也可怜的。”何莫修叹了口气,“时代之产物罢了。Pathetic.Sad. Erbärmlich.”

“小何,”龙文章还伏在桌上,“你怎么还这个臭毛病,拽什么外语……”

“你看着我。”于是龙文章又抬起头来,何莫修抓起他的手,按在自己胸膛上。

“这儿,”他重重拍了一下心口,停顿了很久,才继续开口,”还奔淌着,人间的溪流。”

龙文章突然哭了,眼角先是往下扑簌簌掉眼泪,接着脸都皱了起来,强忍着才没嚎啕出声。他重重拍打何莫修,眼睛也不看的,就照着肩膀、胸口一阵乱拍,整个身子都颤抖着。何莫修也拍打着他,声音又低了下去,眼睛也湿了。龙文章终于放声大哭,紧紧抓着何莫修的肩臂,涕泪交零,糊了他一身。

整个食堂里,只闻这痛哭之声。老吴两口子惊惶失措,也不敢收拾,也不敢看,就那么站着。良久,哭声渐止,龙文章眼泪也没擦干便叫:“老吴!再拿瓶酒,从我工资里扣!”

老吴犹豫了一下,拿了酒上前问:“龙处长,还要喝啊?”

龙文章抹抹眼睛,又斟了两杯,要和何莫修干杯,还说起舌头有点打结的北方话来:

“今儿个是真高兴。小何,咱们喝!”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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