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erthur】你是我的麦田和糖果【甜,一发完】

Arthur/Merlin, AMA

分级:R

竹马成双的故事,除了糖还是糖。感谢AlexanderCho大大授权的图

文赠给4.23生日的 @若拉 ,在莎翁诞辰出生的你拥有最美丽最摄人的文字,愿你未来的一切都好,希望这个故事你能喜欢。

同时,也祝福让4.23成为我圈迷妹癫狂日的某两只一直平安喜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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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糖果

 

一颗糖果让他们真正熟识,在亚瑟眼里这是彻头彻尾的黑历史。

亚瑟不小心吃了一颗糖,然后整个人都胖了起来,噌噌噌,噌噌噌,成了一个圆圆的、滚滚的、长者金色头发的小球。

于是他恐慌,他害怕,他从装满了瓶瓶罐罐的柜子前下来,却“砰”跌在地上。他无助地眨眼,发现自己唯一的选择是顺着地板骨碌碌滚向门口。于是那双澄澈的蓝眼睛瞪大了片刻,他哇的一声哭了。

当然九岁的大男孩(更不要提是不列颠的王子)本来没有理由再哭得这么歇斯底里——不管是足球赛上摔伤脚,还是自己搭的飞机模型被莫嘉娜偷偷送给了莱昂,他都没有哭过。而现在,亚瑟·潘德拉贡,已经九岁零五个月的男子汉,就这样躺在食品室的地板上放声大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圆成披萨饼的小脸上全是泪,而且手臂已经够不着脸来擦掉正在浸湿他整个衣领的泪水。亚瑟并不很在意他平时穿的那些高端时尚价格昂贵的衣服,但他很清楚此刻胸口劈里啪啦爆开的釦子绝对不会给他带来新的时尚,而只会留下不能蔽体的布料残骸,和他形象的永久性损害。乌瑟总是说,遇到事情不要哭,哭解决不了问题——可是他现在真的很惨耶,除了哭,他也不知道怎么办。他是偷偷溜到盖乌斯的房子里玩的,周围一个大人也没有。就算有,他们现在也只能把我当球踢着走了亚瑟的大脑在恐慌之下超速运转,冒出一连串的念头。他们大概要找来铲子和高尔夫球杆,戳着我的屁股让我滚着出去了,然后我就卡在门里出不去,他们只好拆掉盖乌斯的门,然后盖乌斯就要用瞪眼抬眉毛天啊好可怕……也许还要把我装在大水上球里面推着走——会不会扔到河里,直接让我漂着回去?会不会天翻地覆很想吐?会不会直接绑起来装到手推车里——父亲不会让他们把我卖到Tesco超市的,但是万一他们以为我变成了万圣节南瓜怎么办……

是的,在亚瑟看来,他完全有理由哭一场,一个满脸涕泪的大南瓜。

然后命运注定要捉弄他,让他变成了一个被人嘲笑的满脸涕泪的大南瓜——因为下一秒,就有一个声音门口响起(球形亚瑟并看不到门口的来人,他已经没有脖子了):“可是,你这个笨蛋,谁都知道,不能乱吃盖乌斯柜子里的糖果呀。”

话音刚落,亚瑟就感到一只小手在戳他的身侧,轻轻的仿佛戳着夏天的棉花糖,一小下又一小下,接着他的眼前冒出了一个黑发的小脑袋,灰蓝灰蓝的眼睛好奇地注视着他。哦不,哦不,这是梅林·艾莫瑞斯,总是在盖乌斯家走动的男孩,驭龙者巴利诺的儿子。亚瑟和梅林见过几次,说过几句话,知道他比自己小一岁,事实上他觉得这个长着小飞象耳朵的男孩异常可爱,和他认识的其他孩子——比如可怕的莫嘉娜和总是跟着她的莱昂——完全不一样,而他九岁的词汇里还并找不出足以形容梅林的语句,虽然他打死也不会承认这一点。现在一切都完了,他只能祈祷梅林不要认出地上这个圆滚滚的金毛球球就是亚瑟·潘德拉贡,否则他再也没法鼓起勇气去找梅林玩了。

命运显然认定他是个活该倒霉的例子。

“天啊,亚瑟?是你吗?”梅林眼睛睁得圆圆的,迟疑地收回了正在戳他的脸的手指,小脸上露出一个皱皱的表情,偏着头盯着亚瑟不放。

“有什么好看的嘛!”亚瑟气鼓鼓道,已经欲哭无泪。

不易察觉的笑容如雨后阳光,悄悄爬上梅林的嘴角。小小的黑发脑袋向地上一团亚瑟靠近了一点点,眼里的灰蓝是黎明是傍晚,映满了亚瑟的视线。梅林咯咯笑着,认真地说:“你很好看呀,亚瑟——你现在好像一个南瓜。”果然,世界上的比喻都是一样的。亚瑟欲哭无泪地想。“你一定吃了盖乌斯的糖果。”梅林若有所思地说,“你真笨,那些是魔法糖果,不能乱吃的。”

“喂,小飞象,我一点也不笨!”亚瑟咕咕哝哝抗议道,接着刚才的恐惧又重新爬满了他的脑海,“吃了魔法糖果会怎样?”

“盖乌斯的糖果有很多不一样的,”梅林掰着手指,“有把人变成小猪的,有让人变傻的,还有变胖、变大、变小的……盖乌斯自己才有解药……咦,你不要哭嘛!”眼看着亚瑟又要伤心大哭,梅林迅速爬到了一大团亚瑟的身上,好像抓着一只巨大的海洋球一般,抓住了亚瑟的肩膀(已经快要和脑袋撞到一起了)。然后黑发男孩便用自己的袖子给亚瑟的小胖脸擦眼泪,像给小猫洗脸,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擦了一遍。“喏,不要哭了。”

“如果你变成一个大球,动也动不了,你也会哭的。”亚瑟抽着鼻子说,意外地很习惯小梅林把他当做海洋球的方式,摇呀摇呀摇。“盖乌斯不在家,我是偷偷溜进来的。”他对梅林坦白道,梅林则非常严肃地看着他,脸上明白写着“你的秘密在我这里是安全的”,“珀西瓦尔一定在找我,然后我一定会被狠狠骂一顿,搞不好还要被我父亲关禁闭。”

梅林立刻义愤填膺起来:“他们不能让你关禁闭!”仿佛让亚瑟关在小黑屋里的念头令他无法承受。他歪着头思索片刻,两只小手捧住了亚瑟此时肉嘟嘟的脸,忍不住又轻轻戳了两下。接着明亮的光芒闪过他的双眸,笑容又回到他的脸上,给亚瑟一种奇怪的整个人都被点亮的感觉,就好像夏天树林的风吹过,让他的灵魂甦醒,随万物生长。梅林浑然不觉自己给亚瑟的影响,开心地咯咯笑道:“我知道了!我可以帮你变回来,然后他们就不会知道你吃了盖乌斯的糖果,变成了南瓜一样的大软糖。”

大软糖?亚瑟还没来得及发问,梅林又开心地俯下脑袋,在他鼻尖上啄了一啄,小小的舌尖探出来,舔舐的动作那么细微那么轻柔,仿佛小奶猫在舔舐碟中的奶。“你是甜的,”他宣布,“草莓和牛奶的味道。”亚瑟突然有点害怕,梅林会不会把他这颗潘德拉贡牌的草莓牛奶软糖给吃掉?显然他不能一口吞,那会不会很痛哦?但是梅林看上去不象是会吃人的小孩——哦不,我已经不是人类了,我成了一颗糖!莫嘉娜会怎么想!可怜的亚瑟胡思乱想的时候梅林已经从他身上爬了下来,紧紧攥住他胖胖的小拳头。“亚瑟,亚瑟,不要害怕,我会把你变回来的。你瞧,我有魔法。”灰蓝的眸子瞬间闪成金色,亚瑟胸口爆开的纽扣们一个个自动跳到空中排起了队,整齐地落在梅林身边。亚瑟倒吸一口气,目光不能从金色的眼睛上移开。“我可以把你变回来。相信我。”梅林小声说,语调异常诚恳。

我相信你。亚瑟想,但他说出来的却是一句可怜兮兮的“不要吃我”。

“亚瑟,相信我。”他的声音蕴藏着强大的安抚力量,亚瑟一下子安分下来,将自己交给梅林。这个会魔法的男孩说,他会把他变回来。他相信梅林能做到。

理论上只需要眼里金光一闪,加一句咒语罢了,很简单的。

然而在接连被变成了鲈鱼(在无水的地面挣扎好久,直到受了惊吓的梅林在他头上浇了一盆冷水)、松鼠(吓得他自己跐溜跳上柜子顶端然后恐高下不来,直到梅林踩着小凳子把他抱回地面)、灰背隼(他完全搞不清状况地扑腾着翅膀乱飞,结果差一点撞到梅林)以后,梅林眼里金色一闪,亚瑟重新变回了巨大的球球软糖状,砰地一声从半空中坠到地板,骨碌碌滚了两圈。“嗷!”他吃痛地喊,还好他现在的形状让他避免了更大的伤害。

“对不起,亚瑟,是我太差劲了!”梅林飞奔到他身边,苦恼地咬着嘴唇,瞪大了眼睛,泪汪汪地看着他,于是那一刻亚瑟还不知道他彻彻底底地完蛋了——从今以后他都没办法再应对梅林·艾莫瑞斯的这副表情,从今以后都会戳在他心上最柔软的地方,而他毫无抵抗的权利,只能缴械投降。

“梅林——”他费劲地想抬起一只手安抚梅林,无奈当你整个人都是圆的时候这样做极其困难,他只能作罢,而梅林则主动靠过来,握住了他的手,“这不是你的错啦。不要难过。”但泪水还是盈满了梅林的眼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能把亚瑟变回去,但一想到可怜的亚瑟要被可怕的乌瑟叔叔关禁闭,他不能让亚瑟沦落到那个地步。他要保护亚瑟,他不能让草莓和牛奶味道的金发的亚瑟被关在可怕的小黑屋里,天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奇怪的猛兽跳出来一口把亚瑟吞吃掉呢。

“亚瑟,你不要担心,我不会让你一个人被关禁闭的。”而梅林所谓的“保护”就是冲向了盖乌斯的食品柜,迅速翻找出了一颗圆滚滚的南瓜色糖果,咕咚一声吞了下去,一脸难以描摹的悲壮。

好了,现在地上有两个巨大的球形男孩(或者软糖?)了。

而当你和一个人共享了一次变成胖圆胖圆的球在地上滚来滚去的经历,一起被怒气冲冲又担心得要死的珀西瓦尔找到,最后一起被带来解药的盖乌斯和乌瑟国王陛下本人教训一通,你们差不多注定会变成好朋友。

乌瑟勉强同意不给亚瑟关禁闭,而是断绝两个礼拜的零食作为私自乱跑的处罚——否则国王陛下就得面临非法囚禁无辜儿童魔法使用者的罪名,因为梅林铁了心一定要陪亚瑟关小黑屋(亚瑟不知道梅林自己非常害怕小黑屋,于是断定他也怕)。最后国王陛下摇摇头,和盖乌斯交谈几句,派人联系了巴利诺和胡妮思夫妇,同意亚瑟当晚留宿在盖乌斯家,和梅林一起。“也许这孩子确实需要点自由空间了,而我信任你能照料好亚瑟,盖乌斯。”国王叹了口气,离开了。

那一晚两个新成为挚友的小男孩踡缩在客房温暖的被子里,彼此倾吐秘密,直到深夜的睡眠将两人都带入梦境。亚瑟睡着前迷迷糊糊感觉梅林朝他挪近了一些,便将下巴搁在梅林的黑发上,不自觉地在他头顶轻嗅落吻,似乎潜意识里还想探寻梅林是否还像几小时前变成球时那样的味道——纯粹出于好奇,也为了公平起见,当两个小球在地上滚累了,亚瑟捏了捏梅林的脸颊,探寻着凑上前,一脸肃穆地舔了舔他红红的嘴唇,尝到了甘草薄荷和新鲜雨露的味道。梅林红着脸,但笑得无比灿烂,片刻后也小心翼翼地舔回去,觉得整个空气里都顿时是草莓和牛奶。但他们严肃地讨论完毕,觉得还是谁也不要把对方当糖吃掉比较好,于是这个游戏终结在最后一次尝试的舔吻(他们甚至没有意识到这是吻),彼此都流连于对方糖果的甜香,久久才分开。

夜里亚瑟梦见了好多潘德拉贡和艾莫瑞斯牌的糖果跳跃在商店的橱窗,然后缠着珀西瓦尔将它们全部买下来,一块都不分给莫嘉娜——艾莫瑞斯牌的糖果只能是他一个人的。潘德拉贡的糖果也要全部送给梅林。

梦里的梅林则将口水流了亚瑟一睡衣。



II. 麦田

 


“闭上眼睛。你看到了什么。”

“风,海洋,星星,沙漠,森林。”

“我看到了云,还有瀑布,许多山。”

“嗯。”梅林闭着眼,睫毛微微颤动着,脸上浅浅的笑,露出酒窝,“我们看到的可以拼在一起。”

“可以画一幅画。”亚瑟枕着自己的胳膊,朝梅林又靠近了一点点,手肘碰到了梅林乱乱的黑发和地面上生长的麦茬。梅林睁开眼,好奇地望着亚瑟:“我不知道你还会画画诶。”

“闭嘴啦,小象耳,我从来都没学过画画。”亚瑟伸手拧了拧梅林的耳朵,引来半真半假的抗议。他们都坐起来,背上衣衫和头发里都夹着细碎的草叶。两个男孩自动靠在一起,彼此都秘密觉得对方的肩背是最舒服的靠垫,虽然谁也不会说出来,但相识两年养成的默契早让他们在思维做出反应之前就不自觉地靠向对方,紧紧挤在傍晚的麦田。巴利诺和胡妮思在乡下的房子后面有着一大片麦田和森林湖泊,绵延的低平山脉。梅林告诉亚瑟,巴利诺经常去那些山坡上召唤龙族,驯练幼崽,他还答应有一天要带亚瑟去看他最喜欢的小龙宝宝艾苏萨。承蒙乌瑟准许亚瑟来乡下度假,梅林便缠着巴利诺邀请王子住在自己家。成人的世界看到的是王室与本国首席驭龙家族及魔法使用者的友好关系通过此举更进一步,编出新的文章登在报刊,以凌乱的逻辑探讨立宪制度和魔法的关系;而对十一岁的亚瑟和十岁的梅林来说,这只不过是两个好久不见(是的,三个礼拜算是好久好久了)的好朋友又有机会可以一起瞎胡闹一通。这是亚瑟第一次拜访梅林的家。通常在伦敦的时候,两个男孩理应本没有什么交集的时间——亚瑟老老实实去了韦瑟比公学,以后也免不了去伊顿;而梅林则在离温莎不远的魔法使用者学校上学。两个男孩的友谊给了他们意外的执着,两年来的每个假期、每个可以离校的周末,他们至少都要见一次,经常是在盖乌斯家里(因为梅林总是在盖乌斯家过周末)。盖乌斯常常善意地取笑他们两个就好像那一次乱吃糖果变成的大软糖球一样黏在了一起,回想起这段往事的梅林总是笑得一脸灿烂,而亚瑟会红着脸假装尴尬,实则每回都在回味甘草薄荷配着树叶上新鲜雨露的甘甜清爽。乌瑟和巴利诺私下都相当赞成两个男孩多多来往,既是出于“外交考虑”(近半个世纪来非魔法族群的王室和魔法使用者的关系逐步缓和友好,作为双方精神领袖的乌瑟和巴利诺自然愿意推动进程,避免旧时战乱重现),也是为了儿子们高兴。乌瑟说过,亚瑟是个孤单的孩子,除了莫嘉娜和莱昂几乎没有玩伴,但年长几岁的莱昂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并未和王子殿下真的打成一片,而莫嘉娜和亚瑟几乎从小一路闹到大,严格意义上也并不算好朋友;在梅林之前,亚瑟从来没有和哪个孩子建立如此亲密的友谊。巴利诺则觉得,儿子有了一个活泼好动的人类朋友是件好事,不然如梅林的腼腆性格和他仍不自知的强大魔法,一辈子只和喷火龙打交道或许并不是个好主意——他可不想让基哈拉对着他儿子也神神叨叨几十年。

基哈拉如果知道巴利诺在想什么,那么他至少还没说出来。巨龙从麦田上空飞过的时候,梅林伸手指给亚瑟看:“那就是基哈拉,我们认识的年纪最大的龙。他的脾气不太好,说话总是猜谜语一样。”亚瑟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正望见基哈拉飞进了森林,身后是晴朗的薄暮,浅红的云朵慵懒不堪,无形无状,爬着不动。梅林踡起纤长的手指,在半空绕圈,稀松的云朵立刻绕卷起来,听从他的吩咐,聚成了巨龙的身形,缓缓扇动翅膀。潘德拉贡的家徽便是红龙,亚瑟的脸颊因为欣喜而泛起红晕,目光停留在梅林的手指,轻巧一挥一抖,云朵便又变了形状。

他们挨在一起看着云朵变幻,一边上天入地漫无边际地交谈。奇怪的念头比云朵的形状还要随意,而亚瑟不禁觉得梅林的脑海就像此时的天幕,瑰丽的云形状走势都不可预知。这一刻天上出现了云层搭建的城堡,晚霞流光,赋予其一种仙域的色彩。

“草莓城堡。”梅林说,挥了挥手,“送给你的,亚瑟。”

“你不能因为它是红的就给一座城堡起名叫草莓,”亚瑟抗议道,“这简直有损城堡的尊严。”但他内心窃喜,脑子里飞速运转,计划着等自己当了国王就送给梅林一座真的城堡——古老、庄严、有名字的城堡,决不让他瞎改名。

“可是我喜欢吃草莓呀。”梅林瞪大眼睛看了他一眼,仿佛这就是最充分的解释,“草莓城堡就像草莓一样是甜的——云朵都是甜的,麦田也是,森林也是。”

“瞎说。”亚瑟抬手去拧他的脸,梅林也不躲开,只是回拧在亚瑟的大腿上,并且比他用力得多。但他的脸上一副认真的表情,亚瑟忍不住又要问:“麦田怎么是甜的?”

梅林狡黠地笑,眼里闪着亮光,随手拾起一柄麦穗交给他:“你可以尝一尝呀。是甜的。”

“我拒绝!”亚瑟夺过那柄麦穗端详一番,“你就是在瞎说嘛!”

“所以你是不敢咯?”

“大不列颠的王子怎么会不敢!”亚瑟心甘情愿中了招,心一横张嘴咬了下去,立刻被那难以形容的味道呛了满口,不住咳嗽皱眉。你以为你的好朋友看到你生吃麦穗被呛到会立刻跑过来献上同情与安抚,那你就大错特错了——到头来那个愚蠢没有一丝同情心的白痴只坐在一边开怀大笑,仿佛见到了天下第一等滑稽表演。等到亚瑟不呛了,梅林才重又挤到他身边,脸上是他一辈子也抗拒不了的笑。“你这个笨瓜王子,我当然不是说这个啦。”梅林摸了摸他额前的金发,一阵风正吹过,掀起麦浪层层,树声滔滔,“你看,风是甜的,麦子也是。”语罢梅林眼眸又变成熟悉的金色,下一秒亚瑟无比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头发正在噌噌变长,像身畔金色的麦浪一样翻涌而出,很快就披散了满身。

“你这是做什么?最近看了太多遍《长发公主》所以要拿我做实验吗?”他难以置信地问,而梅林则继续笑着,拾起亚瑟头发的末端,用脸颊轻轻蹭着。“我跟你说过麦田是甜的嘛。”梅林一定是某只可爱到伤天害理的小奶猫的转世,否则亚瑟怎么会允许他把自己变成长发公主——呸,长发王子——还任凭他将自己的金发变成了——麦芽糖?总之从梅林小小地啃了一口他新长出的发梢来看,应该是这样。“因为你是甜的嘛。”梅林一脸无辜地望着他被四散的金发遮了一半的脸,“我马上就把你变回来!”随后低声承认自己是偷偷先学了改变人体特征的魔法,一直心痒痒的想试试,都没有找到机会。

“所以你就把我的头发变成了麦芽糖?”

“不!你看,它还是头发的形状嘛——至于麦芽糖,我也不是故意的,我真的很想把它变成麦子的——只能说我的魔法觉得你是甜的。”

“好吧。”亚瑟翻了个白眼,“你的魔法还真是没有眼力。”梅林腼腆一笑,毫不留情地用手肘在他肋上捅了一下,低声唸咒,让亚瑟的头发又回到了正常的长度和质感,只不过比刚才乱了一万倍。亚瑟叹了口气,感叹幸好没有被变成别的物种,看来梅林的魔法一直有进步。但亚瑟·潘德拉贡并不会就此作罢。

“公平起见,不能只有我一个人做实验。”亚瑟严肃道,目不转睛地望着梅林。黑发男孩歪着脑袋,点了点头:“好吧,那你想做什么?”目光里满是好奇和期待。又一阵晚风混杂着麦子和树叶的气息,霎时间亚瑟的脑海中飞过一系列不连贯的无关画面,有梦境有现实:商店的橱窗上排满了潘德拉贡和艾莫瑞斯牌的糖果,全都做成小龙的形状——傍晚的麦田金光闪闪,麦浪涟漪四起,许多奇形怪状的云朵从地面升起来——他和梅林在伦敦的房子里追逐乱跑——莫嘉娜和莱昂在珀西瓦尔检查轮胎时偷偷亲吻——

他凑上前,低语:“我们试验一下这样。”然后抱住黑发男孩消瘦的肩膀,吻住了他的嘴唇。梅林的双唇贴着他的,泛起了微微的笑容。最单纯最短暂的碰触、挤压,柔软得像云,他们分开,彼此傻傻地笑,他依然没有松开环抱着梅林的手臂。

“好呀。”梅林赞同道,接着整个身子都凑上来,轻巧地啄住了亚瑟的嘴唇。这一次没有魔法糖果,但他还是如愿尝到了甘草薄荷和雨露的清甜。

 

 

III. Our Little Game



“我真的不知道你有什么好抱怨的,梅林,你又不是穿锁子甲热得快要蒸发的那一个。”亚瑟在他耳边咕哝,拂开了额前汗湿的金发,心里诅咒着莫嘉娜的疯狂念头——他们正在莫嘉娜中世纪主题的十八岁生日派对上,而亚瑟不得不选了一身骑士装扮,闷在沉重的盔甲包围中简直要活生生被煮熟。梅林一身简单的束腰上衣和旧式马裤靴子,换来亚瑟钦羡的目光和无情的嘲笑——“我不得不哀悼一下你的审美,你这是中世纪的男仆装。”

“这是最自然最合理的中世纪非骑士男性的装扮,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那么爱现——而且不得不和你这样的皇家笨瓜一起来,还是被生拉硬拽,你居然还问我有什么可抱怨的?”话虽如此,彼此眼里的笑意还是说明了一切。他们半年来第一次相见,少不了斗嘴一番。渐渐长大以来,不知何时他们养成了互相嘲讽的习惯,无论是见面还是用邮件和WhatsApp交流——魔法学校的学生对社交网络都莫名地不熟悉,梅林唯一会的便只有拿WhatsApp和亚瑟发发消息和全套的emoji表情。两人这几个月都异常忙碌,交流于是仅限于信息和邮件,遇上莫嘉娜的生日才有空见上一面。前一天晚上亚瑟轰炸了梅林的手机,死缠烂打地请求梅林和自己作伴而来——你根本不知道那些女生有多可怕!答应她们任何一个我大概都会被其他人组团谋杀!

我以为伊顿是男校?

你这个白痴!

过一秒后——求你了,梅林,你是唯一能拯救我的人了。

真高兴为您做挡箭牌,王子殿下

手机沉寂片刻,接着是:并非如此,梅林。我真的很想和你一起去。

那好吧,但请告诉我我不用穿小礼服裙和高跟鞋,否则打死我也不会同意。

笨瓜,你不用当我的舞伴,而且是中世纪主题派对。魔女的疯点子。

喂,你抢了我的词。

白痴。

菜头。

于是到了他们真正见面,彼此基本都是对方想象的样子。亚瑟仰首而笑,勾过梅林的肩膀,将他拉向房间中央莫嘉娜所在的地方。“如果你错过了莫嘉娜的十八岁生日,你也知道她会亲手杀了你。”亚瑟低声道,气息喷在梅林耳边,引得梅林偷笑起来,两人一起瞄向被人团团围住的莫嘉娜,莱昂在她身后不急不慢地品酒,温和的目光从未离开莫嘉娜一秒。

“生日快乐,莫嘉娜,”梅林递上自己的礼物盒,“好久不见。”

“这话更应该对我弟弟说,我知道你们俩这半年都没见面,也难怪这半年英国这么和平无事。”她冲他们眨眨眼,低头拆开了盒子,“哇——梅林!你真是太有心了!”

“艾苏萨坚持留下了印记,”梅林笑着看莫嘉娜手中那串月长石项链,中央镶着一枚幼龙的牙齿,“这是他第一次换牙时候的一颗。古教的说法,会给你带来好运的,莫嘉娜。”

莫嘉娜扑上前搂住梅林的脖子,在他两边面颊上都狠狠亲了一口。“太可爱了!梅林,你选礼物的天赋比我老弟高明多了!”她朝亚瑟的方向看了一眼,神秘一笑,“好了好了,在某人醋罈子打翻之前我要把你还回老弟身边了。你们好好玩吧。”

梅林一脸困惑地回到亚瑟边上,不出声地问“她在说什么?”但掩不住微微的脸红。亚瑟责怪闷热的锁子甲让他同样红了脸。不过凭着多年的默契,他们还是相当轻松地回到惯常的相处模式,一边互相嘲讽一边谈天说地,肩膀不时碰撞在一起。不停有人来和他们打招呼,更多的是和亚瑟,也有相当多人认识梅林。作为魔法界“冉冉升起的新星”——天知道梅林和亚瑟在背后笑了这个名号多久——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知道他。亚瑟很高兴,每当有人上前来夸奖梅林的才华和能力,或者说在杂志上读到过他的论文——“是的,森瑞德先生,驯养火龙的历史可以追溯到上古……”“古凯尔特人的魔法理论失传了很久,现行的解释有一部分是后人根据资料整理推测出来的……”——亚瑟从不知道他可以为一个人如此骄傲。他对每一个上前来招呼梅林的人微笑,望着梅林和他们交谈,羞涩然而愉快。平静的满足和欢乐渐渐充盈他的胸膛,直到高汶带着他的招牌笑容突然出现在他们眼前。

“亚瑟!果然是骑士打扮!挺适合你的。还有梅林!”高汶打量梅林一番,双目闪着光亮,“说你是瑞文戴尔来的精灵我都信。”

“谢谢你,高汶,”梅林羞涩地笑,抬眼望着高汶,亚瑟突然有一种强烈的学会魔法的欲望,好让高汶赶紧凭空消失,“我前几天刚看到你拍的电影,非常吸引人,很有深度。”

高汶咧嘴一笑,甩了甩头发:“不得不说你非常有眼力,梅林,品味非凡——从你这身打扮也能看得出来。咱们一定得好好交流——好久都没见了!走,跳舞去吧!”

梅林看了亚瑟一眼,眼里闪过一瞬的不确定,但亚瑟在那一刻板起面孔,试图以此来掩盖突然席卷了他整个胸腔的嫉妒之情——一种陌生的,可怖的感觉,让他感到害怕而无措。梅林有些失望地点点头,瞬间又明亮地笑,随着高汶走上了舞池,留下亚瑟在一边面对自己内心翻滚的新诞生的情感。

也许,也许,爱情并不是完全崭新的感情,像闪电一样降落在他的人生轨道;并不会让他突然转变成另一个人,给他一个全新的世界。也许他内心一直知道,而这些年都是在等待那小小的种子生根发芽,繁盛开花。亚瑟直愣愣注视着舞池上有些笨拙的梅林,十六岁正在疯长个子的年纪,颀长的身躯让亚瑟想到夏天的树木,一举一动皆是自然的呼吸。几年来他们都保持着异常亲密的友谊,彼此从无秘密,知根知底,也许那时心底已经不知不觉埋下了一串串载着他们笑声的铃,准备好要在这一天同时响起,就像初春巴利诺房子后面的一排云杉同时发芽,映出满眼的新绿。他又想起他们小时候玩笑的亲吻,和更早时迷恋的对方糖果的味道。那一次麦田里他们第一个有意识的吻之后,有很长时间里他们都会在无人的时候相视一笑,凑上前安安静静相吻,或短或长,甜蜜如一,时而带着他们分别最喜欢的薄荷糖或巧克力的口味,再或是共享冰淇淋的冰凉爽甜。也许一直都当做一个游戏,无须思考,无须想好规则,完全凭借本能和不用言语的交流,彼此最单纯的年代都流连于此,直到他们渐渐进入少年时代,才懵懂地渐渐退出。但此刻亚瑟仿佛重新从一个混沌的梦里醒来,周身的渴望狂呼嘶吼,想要重新制定游戏的规则。高汶看着梅林的眼神实在太过危险,梅林也不应该向别人展示他那么令人无法抵抗的发自骨髓的魅力。这场游戏只有亚瑟和梅林两个玩家,从儿时一路玩到现在,根本轮不上高汶,轮不上那些排着队想要和亚瑟跳舞(以及做其他事情)的女孩。他们是游戏的发起者,自然也要由他们重改规则,一路到底。

接着年轻的威尔士亲王拉着魔法界最出名的年轻法师的手腕从舞池中央大步离开,留下一众狂欢的少年目瞪口呆。莫嘉娜微微一笑,劝大家继续跳舞,自己目光随着两人踏向门外。他们不管。

莫嘉娜公寓的走廊闪着奇幻风格的灯光,映衬派对上隐隐的乐声。适合游戏的场景。

一瞬间两双不同色泽的蓝眼睛相对,过去多少年的亲密无间在空气中凝厚如醇酒,甘甜微醺,就像酒精摄入,扫荡了一切迟疑和焦虑。他们的目光熟悉又陌生,羞赧而狂喜,亚瑟的脑海中闪回过许多荡气回肠的故事长歌,浩瀚诗卷,而梅林鲜明的面孔闪烁在每一个韵脚,他所学过的英文法文拉丁文和希腊文此刻都涌上心头,不可辨析,混乱中只聚成了一句话,伴着嘶哑的气声脱口而出:

“我真的,真的想吻你。”

他望着梅林的眼睛瞪大,淡淡的惊讶。片刻间他慌乱恐惧,因为爱情就是这样愚蠢又不可捉摸,这一秒让你相信全世界都因为你的爱情而发出光亮,下一秒又将你扔进永恒黑暗的疑惧和伤心——也许他还是错会了梅林的心思,自己太过主动,毁掉了他们八年来的珍贵友谊。然而下一秒,梅林闭上了双眼,呼吸屏住,心跳可见地加速。

如约而至的吻落在嘴角,静止了许久,给他们适应彼此呼吸的时间。迫不及待的渴望在这最后一刻被驯服,他们的吻起始很慢,四唇相接,近乎慢镜头地探索对方嘴唇的每一丝纹路,几乎无压力地触碰。渐吻渐深,唇舌纠缠,双向的兴奋与喜悦在心头蔓延,是烟花骤放,风铃同响,记忆中的麦浪翻腾,风中捎着森林树歌。亚瑟从来没有想过他会对任何事物上瘾,然而现在他知道自己无法戒掉对梅林的嘴唇的无尽渴望贪恋,就像梅林紧紧抓着他的肩膀,也同样无法抑制地吻他,吻他,吻他,直到对氧气的需求迫使他们分开,鼻子挨在一起,吸进对方的气息,不等调匀呼吸便又无休无止地长吻。和他们儿时甜蜜纯真的吻不同,野生的火焰燎过他们全身与灵魂,炽热,新奇,又无比地熟悉。

他们不知道吻了多久,才终于松开,长久相视。

新的规则和游戏,又一次融入本能。

 

 

 

IV. Hope and Kisses and More



旁人可能猜想不到,亚瑟才是他们两个中浪漫派的那一个。他会记得他们所有值得铭记的日子,会在假期制造惊喜,会脸红心跳(当然,他死不承认,除了对梅林)磕磕绊绊地给他的黑发恋人读年代久远的情诗,在他的身份所允许的范围内,尽量多地单独去找他。梅林是他们两个中务实的那一个,不过作为魔法协会和德鲁伊人联合会双重认定的最年轻大法师艾莫瑞斯,以及古老驭龙者家族的继承人,他的实际实在太过光怪陆离,难以预料。申完大学的魔法历史专业后,他对亚瑟说过,他今后的工作就仿佛童话世界的档案员。亚瑟听完仰头笑,眼里溢出蓬勃的爱意,用一个维多利亚风格的纯洁之吻结束了话题。

他们没有刻意想要隐瞒,然而秘密地相恋总有一种别样的乐趣(不用说又是亚瑟这个浪漫派的念头,但梅林也乐于成全他),于是一年多来他们在外表上都还是以往的挚友,只在私下的空间里亲吻拥抱,牵着手走路。但这一切也有着幌子的性质,因为他们会挑人多的场合打赌,看谁先找到隐秘的角落来偷偷交换吻,也会趁盖乌斯背过身去找药时飞快地十指相合。莫嘉娜和他们心照不宣,谁也不提起。在他们两人都不得不面对高曝光率的时候,为了秘密而秘密,给他们一种隐蔽的满足。令他们惊讶的一点是,除了抑制在人前亲吻,其他的秘密条款执行起来并无甚困难——于是他们回想起过去,惊异于竟未曾发现他们一直的相处模式都是如此,早已没有界限,只是最近才发觉。

他们不是没有想过性。两个人都在风华正茂的少年时代,都健康而正常地度过了校园生活,对自身的欲求并没有压抑和掩饰的念头。他们只是时机不巧,一直都没有遇到合适的机会。有几次偷闲时的吻变得太过火热,但都赶上必要的中断,只能怏怏而散,独立自主地解决问题——好在热恋期的坚持不懈并没有因此消减,他们坚信夹缝中总有对的时机。亚瑟开始了在圣安德鲁斯的第一年,在学业和媒体间忙碌不堪,而梅林苦于魔法学校也不可避免的A-Levels,他们相见的机会实在有限。但他们谁也不愿意将彼此的第一次都变成匆忙敷衍,一点点等待在他们看起来是完全可以征服的困难,毕竟他们已经拥有彼此。

对,性是必要的、总有一天会燃烧起他们的灵魂的掺酒的火焰,只是他们现在可以等待,因为值得。幸运女神在捉弄了他们一年以后,又意外地垂青。尽管电影里总是演计划赶不上变化,等那个时机真正真正成熟的时刻,居然完美得有些俗套,但谁又顾得上那些。

他们在亚瑟十八岁生日庆典的夜晚消失在同一扇门后,王室标准的大床意外地方便,他们纠缠着跌坐上宽阔柔软的床垫,亲吻得喘不过气,却舍不得离开对方的嘴唇片刻,只能摸索着扯开对方的上衣纽扣。梅林舔舐着他的嘴唇,发出小猫一样的声响,舔吻连绵不绝,层层叠加的温柔和欲望。“我最喜欢糖果……和麦子……”梅林气声低吟,疯狂不断地吻他,一边扯下了上衣扔开,又接着扯下了那条亚瑟总爱嘲笑的领巾,直到他站立在床边,按着亚瑟的肩膀,俯首深深地、深深地探寻他的口腔和脖颈,“亚瑟……”他的手指摩挲着亚瑟颈后的柔发,从嘴角吻到眼睛到额头,最后在他的头顶埋下吻。“你还是草莓和牛奶的味道。”

这一回没有言语,没有诗歌,莎士比亚但丁都拯救不了他注定的沉沦。他注定要沉溺在梅林和他带着魔法的爱情,大概除了疯狂地反馈,并没有解救的出路。有一瞬间一切都变得近乎淫靡而色气,他颤抖着解开梅林的裤釦,鼠蹊磨蹭着胸口,唇上是梅林柔软火热的唇舌和不可闻又挠入心肺的低语——然而这一切又古怪地纯真,即便自相矛盾。

他们在对方的手中口中迅速地缴械,谁也支撑没有太久——以至于彼此都嘲笑起来,在熟悉的互讽里重新开始。他们用尽长夜的期许,耐心地在对方身上留下自己的印记,直到将近天明,两人只剩下踡在一起的力气,在凌乱的床单上对视,等待睡眠席卷,梦境里是过去,是未来。

你是我的麦田和糖果。

 

 

FIN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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